图书馆 彭绮文

 

 

    端午节前，我的双膝疼痛，上楼梯都要扶着膝盖慢慢上。我去看医生，医生建议，治疗这种病最好的方法是练瑜伽。一听医生这么说，我心里就发毛：练瑜伽前一个小时不能吃喝，练完后半小时不能洗澡，我的生活都是争分夺秒的，哪有时间磨蹭这玩意？从医生那里拿着处方，我就去取药。这时，天色突然暗下来，乌云压顶，端午节前的天气说变就变，大雨说来就来。我还有五分钟就可以离开医院，我多希望雨晚点下。我还没取到药，豆大的雨点就打在地上，接着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。老天爷真难为我，如果再给我十分钟，我就可以赶回岗位，接着忙碌的工作。我不停地看表，真想冒雨前行。雨以不可阻挡的姿势直泻地面，雷电交加，如果这时强行出门，走出室外不到十步，就一定从头湿到脚。这时候，有位八十多岁的老师，缓缓地走到我面前，对我说：“这场雨，至少要下四十分钟。”在四十分钟内无所事事，对我简直是煎熬。

    果然过了四十分钟，雨就变稀疏了。这时候，那位八十多岁的老师又来对我说：“地面上的积水起码要二十分钟才流干净。”我看一下外面，刚才雨下得急，雨水无法排泄，积在地上，一出门，肯定就湿鞋袜。鞋袜湿水，沾在身上，即使坐在岗位，也无法安心做事。于是，我只好等地上的积水消退。
          地上的积水退了，我跟着人群离开医院。走在路上，发现大地和草木被雷雨滋润过，显得特别清新和油绿，在周围都是湿漉漉的环境下，我的衣服是干爽的，在树上还滴水的时候，我的鞋袜是干爽的。我第一次体验到在大雨后，全身干爽的感觉。按照以往的习惯，计划好几点钟做什么事情，无论下多大的雨，我都会照常出门，结果是湿淋淋的衣服沾在身上，很不爽。这次避雨，让我明白，原来没有和老天爷抢十分钟的时间瓶颈，给一点耐心，我有全新的体验。于是，我决定听从医生的建议，练瑜伽。让瑜伽的耐性，改变一下我紧张的生活。

每次练瑜伽开始时，先要打坐十分钟。盘腿而坐，双手做莲花指，放于膝上，就开始单调的、不断重复的一呼一吸。每次我都感觉做了呼吸半天，以为够时间了，一看表，还不到三分钟。我盼望这单调的呼吸快点过去，不停地看表，仿佛看一次表，时间就会过得快些。可是时间偏偏就像和我开玩笑一样，慢腾腾地走。每次练瑜伽的呼吸，就是领略单调和寂寞的开始。

教瑜伽课的老师说，做“向太阳致敬”这组动作幅度大，需要压胯、压腿、弯腰后仰、用手脚撑起整个身体，这些都是我们平常很少做的动作，是难点。奇怪的是，做这组动作，我居然顺利完成。我以为，瑜伽的难度仅此而已，只要肢体灵活一点，是没有想象的难。谁知，更难的动作还在后头，尤其是三级下蹲这组动作。双手十指交叉放于身体前，双脚分立，横排成一字形，双膝往外，先是身体下蹲离地90公分高，定位30秒，然后下蹲离地60公分高，又定位30秒，接着再下蹲离地30公分高，也定位30秒，最后，整体身体往地上蹲，但又不能触地，双腿的胯往外撑，定位30秒。做到第四步下蹲时，因为原本我的膝盖疼痛，我双膝发软，腿关节内疼，双膝直想往下跪，稍微泄点气，整个身体就会软瘫在地上。我告诉自己：撑住，用内力把动作的框架撑住。当老师令我们站起来时，我靠着双膝的外撑力，把身体撑立。当我站起来时，仿佛从绝气之后，重新学会呼吸一样。从这个艰难的一搏后，我的呼吸就顺畅多了。我回想一下，这组动作的难点在于撑住坍塌前的瓶颈，尤其在第三、第四步下蹲时，稍微松点力，就前功尽弃。相反，只要忍住、耐住，用力撑住，人不但不倒，反而会重新站起来。从这组动作，我体验到战胜瓶颈的畅快。

遇到自己快垮掉的经历时，耐力忍一忍，之后就有崭新的体验，这是瑜伽健身的道理。生活中，经常遇到一些事情，令我们一触即溃。如果强冲，往往既玉碎瓦也不全。像练瑜伽一样，在最艰难时耐住，忍一下，放松一下，回旋一下，就有意想不到的收获。有段时间，我曾计划为《叶启芳传》写书评，在我读完该书后，我也读到一位教授为此书写的评论，教授的文章从政治学和学术的角度分析评价叶启芳先生，把我想到的、没有想到的问题都谈透彻了，我感到一时无法超越，很郁闷。几次想动笔写作，都一字无成。我想大概是走进了瓶颈。于是，我就先搁下此事，而去阅读其他书。读了数卷书，仍没有写作的头绪。我接着去行路，去宝岛台湾，瞭望太平洋，吃手指般肥大的甘美银鱼，和阿美族人共舞。在读了若干书，行了若干路之后，我终于找到写《叶启芳传》的灵感，用叶启芳先生一生的两个极端：“芥微”和“伟岸”作中心词，写成书评。

做学问遇到瓶颈需要忍耐，工作中遇到瓶颈也需要用韧劲。从2003年开始，我就给自己附加一项整理名师讲坛笔记的工作，并把这些整理挂到网上与人分享，这项工作做到现在，经历了五年。近两年，我的眼睛不能像以前那样，可以连续在电脑工作三四个小时，现在，对着电脑半小时，眼睛就模糊，而需要整理的讲义内容也不少。因为内容多，而录入速度受到限制，我对是否坚持这项工作萌生犹豫。于是，我在录入讲义眼花时，我就告诉自己，每天坚持录入六百到一千字就行了，这样，十个工作日下来，我就可以完成六千到一万字了。我用练瑜伽的办法，一点点地坚持，一点点地忍耐，把这项工作坚持下来。

战胜工作中的瓶颈需要忍耐，同样，对待身体健康的瓶颈也需要坚韧。疾病对人体的肆虐也像台风一样，在风力最狂劲的时候，也是台风将要过去的时候。我在旅途上，因为长时间坐车颠簸，晕车，呕吐，连胆汁都呕出来，不想吃东西，但越是不想吃，我就越是强行吞咽，只要我能吞下食物，我就有能量与晕车对阵，就能重新活跃在路上。我也用练瑜伽的韧劲，治疗双膝。每次做三级下蹲时这组动作时，因为骨头炎症，在下蹲用力时，往往双膝想直冲地上跪，但我每次都耐住，经过三年的锻炼，上楼梯，膝盖不痛了，还能跑步了，并且可以加速跑。

练瑜伽，使我练习了对待瓶颈的坚韧，也领略到瓶颈过后的舒畅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2008，11，25 于康乐园马岗顶